第四章

第四节
　　“班长，我们在哪里跟小鬼子干。”徐延智突然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学校。”孙锦已有计划，开口说道。
　　老王铁匠铺距离彭县中学不过两条街，赶到学校的时候，校园里的其他师生都已经跑光了，教室外的空地上落下的书本和文具可以看出逃跑时的狼狈。
　　“呸！一群胆小鬼，宁可抱头当亡国奴，也不敢站出来拼一把。”徐延智鄙夷地吐了口痰。
　　“班长，我们怎么跟小鬼子干？”徐延智再次看向了孙锦，开口问道。刘平安是全班级里脑子最好使的一个，不过这家伙当了怂包，徐延智只能求救于脑子同样比较活络的班长孙锦了。
　　孙锦出生于一个知识分子家庭，他的祖父曾经是彭县的廪生，不过连续两次乡试都未能中举，当他勤学苦读准备参加第三次乡试的时候，等到的却是光绪皇帝“停科举，办学堂”的诏书。未能实现中举夙愿的祖父对子孙寄予厚望，希望子孙们在新式教育下能够博个功名，弥补自己的遗憾。作为家中长孙，孙锦四岁的时候就被祖父带着识字读书，孙锦的成绩也一直比较优秀，年仅十五岁的他是班级里年纪最小的，但学习成绩却是最好的，并且才思敏捷、文采出众，最终被全班的同学推选为班长。
　　“把大门半掩着，让鬼子以为学校里的人都已经跑光了，等小股鬼子进来查看的时候弄死，先搞到几把枪。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孙锦已然有了打算。
　　“好嘞。”徐延智爽朗地回答道，有了方法就行了。
　　孙锦带着同学分置着任务，看着同学们在自己的安排下进入位置，孙锦有种运筹帷幄、指点江山的感觉，一股豪迈之情从心中升起。
　　徐延智一路小跑到了大门口，准备将关闭的大门打开一些，还未走到门前就听一声清脆的枪声，枪声已是很近，徐延智心中顿时一紧。大门被猛地推开，两个穿着国军军装的守备营士兵撞门而入。
　　“怎么还有个傻子没跑？”两名士兵赶紧把大门关上，放下门搭。两个士兵赶紧朝着校园里面跑去，跑的时候还不忘对着被眼前场景惊得愣住的徐延智说了一句。
　　反应过来的徐延智赶紧拔腿就跑，刚刚跑进教室，学校大门就传一阵剧烈的爆炸声，两扇木质大门直接被日军的手雷炸得粉碎。硝烟中，几名日军士兵举枪冲了进来，砰砰砰，连续放了机枪，正对大门的这排房屋上顿时间出现了几个枪孔，窗户玻璃也被击碎几块。
　　“你们这些小屁孩怎么还在这儿呢！”看着教室内拿着农具的学生，两个准备经学校逃跑的守备营士兵恼怒的咒骂道。
　　“我们…留下来…跟你们一起…打…打鬼子。”孙锦被近距离的爆炸声和枪声吓得蹲在桌子底下，身体忍不住的颤抖着，不过口气却依旧坚强。
　　不是孙锦怕死，而是除了徐延智之外，所有的同学都是如此，枪炮声从城南传来的时候一个个还热血沸腾，但现在鬼子近在咫尺，枪炮声响彻耳畔，再要求他们淡定从容是不可能的了，毕竟他们只是一群热血沸腾的青少年，而非真正的士兵。
　　“城外的两个连死光了，城里的一个连也被鬼子打散了，我们手里的汉阳造挡不住鬼子，你们这群小屁孩手中的铁叉锄头就能打得过鬼子？”看上去有点年纪、脸上布满沧桑的士兵被气急笑骂道。
　　“赶紧从后门走，我在这儿挡一会。他妈的，老子当兵十来年能活到今天也是祖先保佑了，能够死在这里，也算个烈士了。”老兵没有再废话，冲着孙锦等人说道。
　　“不，我们不走。”孙锦很倔强。
　　“妈的，好好的学堂不上，呆在这儿送死。王春来，赶紧把这群小屁孩带走。”老兵恼怒了。
　　“班长，我跟你一起。”看上去也不过十七八岁的王春来开口说道，说话的时候将一个新的弹桥压进去。
　　外面的几名日军还是比较谨慎的，担心这里面隐藏着更多的中国军队，拉开较大的间隙交替掩护着小心的向着大门正对的房子逼近上来。
　　“滚！”老兵踹了王春来一脚，已经焦急万分。
　　看着老兵决绝的神色和暴怒的脸色，王春来一咬牙拉起桌底下的孙锦，俯身冲向了这间教室的后门。
　　其他同学也没有了刚才的勇气，跟着王春来冲出了教室，就在他们逃跑的时候，老兵已经掏出了一枚手榴弹，拉开弦，握在手上默数了三个数猛地从一个玻璃破碎的窗户丢了出去。
　　轰！手榴弹几乎刚一落地就爆炸了，不过日军的反应很快，在看到房子里有黑影飞出来时就已经卧倒了，爆炸的手榴弹未能伤到日军。
　　卧倒在地的日军士兵迅速取出手雷，拉环之后丢进了老兵所在的房子里，几声爆炸之后，三名日军步兵从地上爬起来冲了上去，另外两名日军步兵则举枪警戒着。
　　一名日军抬脚踹开了木制的教室门，身子刚进去，只听一声枪响，这名日军就中弹倒地。身后的日军却直接踏着倒地日军的步伐冲了进来，看到了躺在地上拉枪栓的老兵，迅速扣动了扳机。
　　啪的一声枪响，6.8毫米尖头弹就直接穿透了老兵的身体，另一名日军步兵也随即冲了进来，对着地上的老兵又补了一枪。
　　“秋野君，秋野君！”发现整个屋子里就一名中国士兵后，两名日军士兵赶紧俯身下来查看被击中的同伴的情况，子弹从侧面打进去，穿透了体内的内脏后未能穿出来留在了里面，让这名日军在短短数秒钟的时间里就已经气息微弱，离死不远了。
　　“八嘎！”外面警戒的两名日军也冲了进来，看着被打死的同伴，带队的日军军曹怒骂一声，来到老兵身边，看着地面上这个被手雷爆炸碎片击中、又被打了两枪的中国士兵，面目狰狞地用步枪上的刺刀对着口鼻中正不断流出鲜血的中国士兵猛扎了几下。
　　呸！带队的军曹对着地面上惨死的中国士兵吐了一口口水，正准备将刺刀上的鲜血用中国士兵身上的军装擦拭掉，一声汉阳造步枪的枪响，军曹的胸口喷出一团红色的血雾，目光中看到教室的后门处站着一名抬枪的中国士兵，军曹未能开口就重重仰面倒地。
　　“跟小鬼子拼了。”王春来没有拉开枪栓继续上膛，直接冲进了教室，跟在他身后的是徐延智、孙锦和其他的一群学生。
　　三名日军士兵从短暂的惊愕中很快反应过来，快速从教室前门冲了出去，其中一名日军还顺手取下一枚手雷，在跑出教室的后从前门丢了进去。轰的爆炸声过后，里面很快传来了痛苦的呻吟声和一片惊呼声。
　　三名日军士兵迅速抬枪，对着屋子里开枪射击，射击中的日军并没有注意到在自己的右侧，一个身影突然从墙角的杂物后面冲了出来，如同矫捷的猎豹一般直扑站在最右边的那名日军。
　　站在最右边的那名士兵感觉到侧面有人靠了上来，正准备将枪口转过来，就感觉到脖子上一凉，柔嫩的脖颈被利刃划开，鲜血喷涌而出，呼吸也变得沉重起来。
　　突然的变故让另外两名日军士兵吓了一跳，中间的那名日军迅速转身，几乎没有瞄准凭着感觉就放了一枪，子弹擦着正准备转身的刘平安的身体飞过。
　　这可是刘平安第一次杀人，看着被自己割开脖子的日军士兵，刘平安的心中还是极为震撼和恐惧的，在他迟疑的瞬间日军的子弹就擦身而过，让他立即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
　　没有转身就跑，刘平安迅速蹲下，一个前滚，伸脚就是一记扫腿。彭县自古尚武、民风彪悍，许多村庄的人都有不错的拳脚功夫，刘平安虽然走的是读书的路子，但从小就练了些拳脚，打斗和身体灵活性上都比较拿手。身材低矮的日军士兵下盘稳固却也未能承受住刘平安的这记扫腿，只是刘平安没有来得及对倒地的日军下手，另一名日军已经冲了上来，明晃晃的刺刀直刺过来，刘平安不敢硬上，只得侧滚开去。
　　“徐愣子，帮忙啊！”日军并不死心，再次拿着刺刀扎了下来，刘平安手中的匕首明显太短，只得狼狈躲避，口中焦急喊道。
　　“小鬼子，我操你老母。”徐延智率先从教室里冲了出来，手中的铁叉对着追杀着刘平安的鬼子就刺了过去。不过徐延智的喊声已经给日军提了醒，那名日军及时避开了。
　　十来个学生跟着徐延智冲了出来，手中的铁叉、锄头、镰刀甚至还有扁担向着两个日军招呼过去，两名日军已经在第一时间背靠背倚在一起，握着插着军刺的三八式步枪，抵挡这群学生的围攻。
　　徐延智的铁叉刺了过来，却被日军一把拨开，随即日军便是一个前突，刺刀直奔徐延智的胸膛而来，徐延智心中惊骇不已，猛地侧过身体，躲过了日军的致命一刺。另一名拿着铁叉的同学就没有徐延智这么快的反应了，被日军用军刺直接扎中了心脏，满脸不甘与恐惧的倒在地上，伤口处汩汩涌出的鲜血让附近的同学都有些颤抖起来。
　　“鬼子的枪呢。”刘平安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看着被日军捅死的同学，悲痛又恼怒地喊道。
　　刘平安话音刚落，孙锦第一个反应过来，转身冲进教室内。就在这时，教室里冲出一个人来，手中拿着一把小巧的手枪，对着对峙中的人群就连开两枪。